往事十一年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团圆1【夏木X苏子涵】
        夏木曾无数次梦到这样的场景。
        空荡荡的火车站,寂静的月台,他一个人沿着铁轨的边缘走着,天空昏暗逼仄,隐隐从远处传来汽笛声,却没有火车的身影。心开始缓缓下沉,沉到无法承受,然后才从梦中醒来。
        醒来。醒又如何?抬眼不过是福利院上空四四方方的天空。四面围墙,画地为牢,两年光阴弹指而过,夏木仿佛忘了时间,忘了惨死在面前的父母,忘了自己。他苍白消瘦,脸上总是浮现着麻木阴沉的神情。他不为福利院的同伴所接受,亦不被照顾生活起居的叔叔阿姨们喜爱。独来独往,像随时会化作青烟的一缕幽魂。

        夏木的天空里没有太阳,总是黑夜。
        但是,有一个人,他出现,像一抹微光,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,但对夏目来说已经足够,凭着这份光。他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。
        他叫苏子涵。
        在夏木七岁那年,伸出同样稚嫩的的手,握住他。桃花眼,羽翼睫,化作一双月牙,酒窝轻浅,他说:"妈妈,我喜欢这个弟弟,我想带他回家。"那一刻,夏木突然感到心脏强烈地跳动,甜蜜的疼痛。说罢,他就再也没松开他的手,一直将他牵回了家。那双手温暖而柔软,还带着小小的坚定,夏木一直记得。那一天,他被苏家领养,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小哥哥。
        苏家有一座小别墅,窗子下就是一个游泳池。苏家哥哥带着他边走边看,他却只望住了他。苏家哥哥大自己一岁,今后也比自己高一年级;苏家哥哥的眼睛水光潋滟,酒窝生在右边;苏家哥哥很爱笑,会温柔得叫自己木木;苏家哥哥有一个温暖的名字,苏子涵、苏子涵,心里默默念着,嘴角随之上扬。
        夏木仍然寡言,但心却一点一点开始被他捂暖。初到苏家,夏木整夜整夜无法入眠,他用沉默对抗着漫长黑夜。终于在一个晚上,他安静地爬上了窗台。仿佛一个灵犀,苏子涵从睡梦中醒来,不见夏木,抬头寻找,却看见他在窗台上慢慢站起身子,纵身一跃,消失在视线。来不及脱口的不要,只留下心脏一刻的阵痛。随后便听见外头巨大的水声响起。苏子涵疯也似地冲下了楼,窗外泳池,夏木在里面,他毫不犹豫冲进泳池,将夏木牢牢抓住,拉到了到岸上。夏木醒着,目光空无一物。苏子涵用力地将他抱进怀中,附在他耳边,声音颤抖:“夏...木,不许再这样,我......”却突然发觉,夏木的双手也开始回抱住他,一点一点收紧,“答应我,夏木,再也不会这样了,再也......”苏子涵再次喃喃。他们开始像两株相向而生的植物,枝叶环绕,相互慰藉。
        那夜成了两个人讳莫如深的秘密。夏木开始调整自己的精神,他不曾想,苏子涵破碎的泪眼竟会在他心上留下那样大的冲击。苏子涵也未同在外经商的父母谈起,他想要守护木木弟弟那一点不为人知的脆弱。
       后来,他们之间有了越来越多的秘密。三月蛩音初响,苏家哥哥带他逃课到郊野写生,软绒绒的草地,他仰躺着,望住清亮的天空,苏哥哥走笔时沙沙的声响像一枝柔软的蒿草,搔着他心底。他不再看天,抬头看他,他低垂的眉眼,温柔静谧。苏子涵倏地发现夏木瞬也不瞬地望着他,笑着握住他的手,教他如何提笔作画。他清浅的呼吸就在耳畔,夏木不知耳朵为何微微发烫。十月,学校举行重阳登高活动,苏哥哥越过重重人群,来到他身边。苏子涵知道夏木性子冷淡,怕他无人同行,愣是挤到了他身边,牵起他的手。山风渐起,苏哥哥的脸红扑扑的,夏木悄悄望一眼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。夏木在苏家的第一个新年夜,外面下着新雪,苏子涵和夏木得到批准后,一同到别墅外的空地玩雪。苏子涵穿着纯白的羽绒服,身子鼓鼓囊囊的,活像一个雪人,这“雪人”缓缓得挪到夏木的身边,笑得天真烂漫,夏木还没回过神,反手就被苏子涵喂了一口雪,做完坏事的“雪人”撅着屁股,屁颠屁颠的跑了,还咯咯笑得十分得意。夏木也来了些孩子心性,就着“雪人”追过去,糊了他一脸的雪。两人在雪地里闹了好一阵,终于累得躺在雪堆上不愿动弹。苏哥哥的脸泛着淡淡的粉色,衬着白雪,格外好看。鬼使神差的,夏木翻了个身,附在苏子涵身边,张嘴就着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,那粉红霎时就变成了通红。只见他苏哥哥一翻身,捂住脸,圆滚滚的身子跌跌撞撞得跑回屋子里,嘴里还嘟囔着:“臭夏木,臭夏木,我要拿走你的压岁钱。”
        时光,你再慢一点可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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